戴学锋:我为什么又反对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了?      2017-02-03

        众所周时,我在2004年曾提出过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的设想(《中国财政》2004.8),此后在江小涓主编的《中国服务业发展报告NO.3》上进一步阐释了为什么要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再后在《旅游学刊》(2006.2)说明了出境旅游对国内经济发展的负面效应,直到2013年我依然固执地认为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利大于弊(《二外学报》2013.7)等等。当时,提出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是基于以下思考:

        2004年时,我国人均GDP只有1000多美元,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500多美元,距离出境旅游爆发点还有很远(根据对日韩台的分析,在基尼系数0.3左右时,人均可支配收入10000美元是出境旅游爆发的阈值《旅游学刊》2012.9)。但是,由于中国基尼系数过高,部分人具有超高消费能力,因此出境旅游严重超前于经济发展阶段。但当时的出境旅游总量还较低,2003年时出境旅游总人数只有2022万人次,相当于人口的1.5%,属于极端高消费。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税暂行条例》第一条的规定,中国当时的消费税只对消费品征收,未扩大至劳务(服务),服务类的高消费,如高尔夫球等采用营业税下的高税率(10%、20%娱乐业两档高税率)。营改增后,消费税未来预计会扩大至对高档消费的征收。也就是讲,设立出境旅游消费税与国家的改革方向一致。而且国外有先例,如韩国等。

        当时中国出境旅游处于爆发的前夜,“九五”期间,中国出境旅游已经表现出极强的增长势头,“九五”开局至2003年,年均增长高达20.6%,大大高于入境旅游增速。根据我当时分析,如果不对出境旅游进行控制,按照保守估计2010年出境人数将达到4000万人次(实际5739万人次);出境旅游消费将大大超过入境旅游时后入,将对国际收支平衡和内需产生重大影响。事实证明,当时的预测完全正确,出境旅游如脱缰野马快速增长。

        由于当时明确的旅游对财政收入贡献少(基于此江苏等地立项专门研究了旅游对财政的贡献),大部分旅游贡献的财政收入难以体现,当时财政给旅游部门的财政支出就非常有限,客观上也需要一笔更加明确的旅游财政收入来为旅游财政支出提供支持,以便有更多的经费用于促销入境旅游,改善旅游公共服务等等。

        当时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的目的,一是适度抑制过快增长的出境旅游;二是对高消费进行适度抑制,这也是公平的需要;三是为旅游发展的财政支持奠定基础;四是预防对国际收支平衡产生重大影响;五是防止内需“漏出”过大,对国民经济产生不利影响。因此,提出应尽快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 

        现在时过境迁,当时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的思路是有道理的,但是由于已经过了“窗口期”,再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显然已经不适合了,理由如下:

        出境旅游消费税属于“高”消费税,所谓高消费即对奢侈性、炫耀性等消费征收的税种。2015年我国出境旅游人数已经达到1.17亿人次,相当于人口的10%,如此高的消费比例已经很难称为是奢侈性消费了,事实上出境旅游已经成为普通国民休闲度假的重要方式。

        2005年在我国出境旅游只有2000多万人次时没有开征,2010年在我国出境旅游人数只有5000多万人次时也没有开征,十几年来,大部分有钱人都已经出境旅游不知多少次了,现在轮到一般老百姓出境旅游,此时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从某种意义上讲不是对富人征收,而是对一般人征收旅游消费税,这有违公平原则。

        2004年时增设出境旅游消费税是为了抑制过快增长的出境旅游,现在出境旅游已经爆发完成,年均增长从高于20%的超高增速逐步向10%的增速过渡,当前即便不采取措施,出境旅游爆发的原动力也已经基本释放,出境旅游逐步进入的正常发展阶段,已经不需要采取措施抑制了。

        如果说“十一五”我国的财政支出还是与收入“挂钩”倾向,即只有较高收入的部门或行业才能得到更多的财政支持的话,当前这种思路已经完全被摒弃。由于旅游业对民间外交、增长见识、改善居民福利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国家财政已经越来越向旅游倾斜,旅游部门再也不用“证明”旅游对财政的贡献,从而获得财政支持了。

        出境旅游经济之外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如民间外交的作用,增长国民见识的作用、培养世界眼光的作用、经济增长福利惠享公民的作用等等全面和谐发展的理念正在成为共识,那种在经济发展初级阶段完全以经济发展为唯一目标的思路已经过时。显然,现在的利弊关系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从税收在GDP中的占比看,2004我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相当于占GDP的16.31%,不仅比重小,而且总量低,只有大约2.6万亿,国家急需增收以发展基础设施等;2015年此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占GDP的比重增长到22.21%,不仅比重高,而且总量已经超过15万亿。在这个背景下,国家也不应再增加税种,而是应该让利于民。

        基于上述思考,我认为征收出境旅游消费税的窗口期已过,在当前情况下,我反对增设出境旅游消费税。
 
                                                                                                                ——本文最早刊载于搜狐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