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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小安:田野工作      2016-10-06

        知道田野调查这个词,是在1980年,当时我正在上大学,冒着酷暑,跑北京的胡同,每天早上7点出门,晚上7点回来,骑着自行车,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看,一点一点的记录,一个暑假下来,跑了45条街道,727个胡同,记了10个笔记本。深度了解老北京,也和不少老北京聊天,常常被误认为是规划局的,常被问到的问题是我们这里是不是要拆迁了?晚上回来,则是系统翻阅北京地方史志。这是我进入旅游行业之始,后来才知道,这样的工作方式叫做田野调查。

        田野调查方式是近代从西方引进的,开始在社会学和人类学领域,费孝通先生的《江村调查》和《瑶山调查》是系统采用这类方法形成成果的先驱。之后李济先生带领考古学者挖掘殷墟,“梁上君子,林下美人”测绘中国古代建筑,都形成了第一流的成果,也是先人的治学之风。今天,这样的学风似乎已经难得见到了,以观点论证观点,以文献引证文献,没有点洋人的话,不构造几个模型,就不叫学问。

        最近看李零先生的新作《我们的中国》,感受到先人的遗风,体会到中国的学问。李零先生,高人韵士,从考古发凡,从历史深入,这部书则是历史地理之作,全然是田野气息。书分四册,茫茫禹迹,有气象;周行大地,看学问;大地文章,带感情;思想地图,成体系。这样的书,已经不是单纯的田野调查,而是田野工作,田野思想。张木生曾经写过大部头的著作《改造我们的文化历史观—我读李零》,读起来费劲,但是有嚼头。而读李零的书不同,深入浅出,常常有白话,甚至有调侃,复杂的历史清清楚楚,说古人如见今人。王国维先生当年说历史学,或者有新的思路和方法,或者有新材料。百年过去,新思路和新材料都有了,自然会产生新的思想家,李零先生实属凤毛麟角。这些年来,李零的书见一本买一本读一本,除了专业的考据之类难以看懂,其他的常常受到启发,感受最多的是中国人说中国话,用中国的思路解释中国,《我们的中国》就是如此,是在田野的过程中发掘,感知。书中说到的地方我基本都去过,有现场体验,看到另一个角度的描述和解释,既感亲切,也感独特。

        旅游是实证性的学问,更应当倡导田野工作,我一年要跑200多天,走100多个地方,多年如此,不跑就觉得心里没底,深信毛主席说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哪怕看一眼,就能够找到感觉,何况既到现场,不可能只看一眼。茫茫九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幽幽历史,一个历史出一方文化,大量地方性的知识,丰富我们的见闻,也形成真正的思路。中国,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研究借助世界的背景,研究中国的旅游,只能说中国话,创造一套新的解释体系,一代人做不到,下一代总能做到,但是,如果我们人云亦云,再过几代人也不行。放开脚,丈量中国的大地,放开脑,创造我们的学问,需要更深的田野精神,需要更多的田野工作。
 
                                                                                                                ——本文最早刊载于搜狐博客